&esp;&esp;季雨廖摇头:“没有,什么也没有。”
&esp;&esp;“不可能。”女孩又哭起来。
&esp;&esp;不可能,妈妈那么爱她,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,哪怕是一句话,一封信呢。
&esp;&esp;季雨廖短促地笑了一声:“钱么?不好意思,你只能拿一点,毕竟你又不是她亲生的。”
&esp;&esp;女孩怔住了,只感觉五雷轰顶。她不敢相信,她刚刚听到了什么?季雨廖是不是说,“你不是她亲生的”?
&esp;&esp;季雨廖看到女孩的反应,冷笑道:“我是她的亲妹妹,我们在七岁时分开,父亲自杀后,她跟着母亲去了燕城,我跟着爷爷奶奶留在镇上,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,而你和她,没有。”
&esp;&esp;曾允行上前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:“跟孩子说这些,你还有没有心?”
&esp;&esp;季雨廖却更大声了“这个孩子都十三岁了……哦不,过完年应该十四岁了,我就看不惯,她这个别人家的累赘,到现在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,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,我看就是她惹得雨晴心力憔悴,把她害死了……”
&esp;&esp;“闭嘴!”曾允行怒喝道:“故意往孩子心里捅刀子,人怎么能这么恶毒。”
&esp;&esp;“我看过户口本,我和她是母女关系。”女孩嗫嚅道。
&esp;&esp;“是母女关系,但你是过继来的,你不懂么?”
&esp;&esp;“你这个骗子!骗子!”女孩又爆发出疯狂的大吼,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尖利,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,只感觉一股寒意袭卷了全身。
&esp;&esp;是的,女孩从小到大,每次问到与家庭关系相关的问题,季雨晴总是含糊其辞。而且她还是个孩子,没怎么遇到需要填身份信息的时候,即使偶尔有,也都是季雨晴帮她填。季雨晴给出的理由是,因为女孩是用科技手段生出来的,身份特殊,填起来比较麻烦,填完了也不会给女孩看。
&esp;&esp;好像自女孩记事起的短短十年,都从未往那方面想,她也自始至终从未看过与“收养”相关的内容。
&esp;&esp;女孩悲伤地看着曾允行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:“曾老师,这些都是她编出来骗我的,对不对?”
&esp;&esp;曾允行却沉默了。
&esp;&esp;两人对视着,这份沉默揭示着一切的答案。
&esp;&esp;原来只有女孩她不知道。
&esp;&esp;季雨廖又把话题绕回遗产上:“哦对了,既然你不是她亲生的,你就不要再把自己特别当回事儿了,我和雨晴的母亲商量了一下,雨晴留下的那套房子,归我们,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,拿点存款,知足吧。”
&esp;&esp;曾允行嘲讽道:“还跟孩子抢东西,真说得出口啊,说不定啊……呵呵。”
&esp;&esp;季雨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面色一沉:“你有什么怀疑,去找警察啊,警察那边清楚得很。不过我可警告你,污蔑是犯法的,你胡说可以,别惹出事来。”
&esp;&esp;但女孩根本不在意什么遗产之类的东西,她的世界已经静音了。
&esp;&esp;她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纽带。
&esp;&esp;“别人家的累赘”
&esp;&esp;“说不定就是你害死了她”
&esp;&esp;她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&esp;&esp;所以,妈妈根本不爱她,对吗?
&esp;&esp;所以才会悄然无息地丢下她,一言不发地离去,将她丢在茫茫天际。
&esp;&esp;她在送她去燕城的那天甚至没有回头。
&esp;&esp;季雨廖最终下了逐客令:“走吧,以后别再来了。别人家的孩子,不要再来吵雨晴了,雨晴她,真的累了。”
&esp;&esp;在回去的路上,曾允行对女孩说:“其实她在第一次带着你来找我时,就和你说过你的亲生父母的事……也许……可以把你带回给她们……只是我还不清楚她们是谁。”
&esp;&esp;他的声音很轻,轻到像怕碰碎了什么,但迎来的还是女孩的大吼。
&esp;&esp;“我不要见她们!”
&esp;&esp;女孩的声音大得自己都害怕,她又抽泣起来。
&esp;&esp;她不想见那两个被称之为“亲生父母”的人。
&esp;&esp;原来妈妈并不爱她,是吗?可是明明小时候,妈妈对她是那样地好,她一直相信着自己是被爱包围着的。一定是她做错了许多事情,让妈妈心生厌烦,反正都是她的错。她还在妈妈患病最痛苦时去了远方的燕城,甚至都没有留在她身边。
&esp;&esp;她是害死妈妈的凶手,把她丢给季雨晴的那两个亲生父母也是。
&esp;&esp;她们都是凶手。
&esp;&esp;她不要见另外两个凶手。
&esp;&esp;曾允行没有为女孩的大吼生气,只是说:“好。”
&esp;&esp;在元宵那天,燕城大学少年班已经开学了。
&esp;&esp;女孩静默地坐在宿舍里,她昨天就来了,但到今天行李箱还没拆。
&esp;&esp;她身边多了一个存折,是季雨晴的一部分存款,曾允行让她自己保管。她拒绝知晓存折的密码,她不会用那份存款,永远都不会,因为这好像是她在妈妈去世后唯一得到的东西,在她眼里,存折里的数字是妈妈仅存的血肉。
&esp;&esp;而女孩的室友们,则在嬉笑打闹聊着班级的逸闻趣事,同时分享着各自的“家乡特产”,当然,略过了女孩。
&esp;&esp;“叮咚”,手机响了。
&esp;&esp;女孩收到曾允行的消息:“房子被收走了,你以后回鲸陵,就先住在我家里吧。你现在先过继到我名下,以后的事,以后再说,先向前看吧。”
&esp;&esp;女孩又哭起来,捂着脸,把头埋进膝盖,呜呜呜的哭声从指缝里传出来:她和妈妈的那个小家,没有了。
&esp;&esp;稀少地,张忻怡对女孩主动开口了:“别吵了,行不行?”
&esp;&esp;女孩的哭泣声真是太吵了,远远吵过了她们的嬉笑打闹。
&esp;&esp;“我妈妈死了。”女孩抽泣着。
&esp;&esp;她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,她真的很需要安慰,甚至不管不顾眼前的说话对象。
&esp;&esp;三个室友对视了一下,那个清沪的室友看了她一眼:“哦,那你节哀吧。”
&esp;&esp;过了十几秒,张忻怡又抛出一个新的话题,她们三人又欢笑起来,笑声一浪高过一浪,和远方的灯火和烟花一起庆祝着元宵的夜晚。
&esp;&esp;只有一个人蜷缩在角落,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。